2012年11月10日 星期六

九十九不是一百(99 is not 100)



"One single can is of great importance..." says Valter, one of the spiritual leaders among garbage pickers of Jardim Gramacho, the largest landfill in the world.  In Lucy Walker's documentary Waste Land, he recorded an artistic project of Vik's and his engagement of this community.


國際週播放了一步影片:Waste Land (垃圾場/荒原)是在記錄一個巴西藝術家Vik回到里約,在全世界最大的垃圾場裡進行一項巨大的藝術創作。這是在說這幾個資源回收撿拾者(picker)的故事、和他們共同參與創作的過程、還有這項計畫是怎麼影響了這個社群以及藝術家Vik自己。


心得一:

我覺得應該要找機會再美國發起:拒用免洗餐具的活動。真的,超恐怖的。
簡單舉例:現在台灣應該很難找到保麗龍的免洗餐具了吧,(清心飲料店還用嗎?)但是在美國(至少在密西根大學)盤子跟外帶盒都「普遍」使用保麗龍。以及大大小小的聚餐大家都狂用免洗餐具啊~太方便了。塑膠飲料杯、塑膠刀叉...更不用說免洗咖啡杯了,超龐大的市場。

其實發起一個"Bring Your Own Utensils" Campaign 好像不難?
首先先花個三天的時間,跟拍三個人(一個教授、一個普通上班族、一個學生)和他們一天中製造的垃圾。

Campaign#1 名稱就是 99 is not 100---You can make a difference.
主打校內各個系上的餐會活動,請大家自己帶餐具

Campaign#2 名稱就是Bring 30g, Reduce70%
販賣餐具組:賣那個摺疊咖啡杯+超輕叉子與湯匙

Campaign#3 名稱就是 Use me Triply(用三遍)
繼續販賣餐具組
海報設計就是:一個餐具大大的在上面、下面有使用這個餐具的三個小場景。

或是Campaisn#4 say No to---"do you need a plastic bag?"

我覺得難點在於找到適合的人跟社團一起舉辦,雖然感覺可以辦很大哈哈哈。覺得環保人士猖獗得美國環保運動的歷史應該要很悠久才對啊?為什麼狂用免洗餐具的習慣會更加猖獗呢?台灣人隨身攜帶餐具的習慣是從哪裡來的呢?真是優秀。


心得二:
有什麼道德疑慮?(What are some moral issues here?)
這真的是很好的題目,每次的社工行動都應該要重問一次。
而透明、誠實與謙卑永遠是最好的背書。


心得三:
藝術作為方法。
我很喜歡其中一段,當Vik跟參與的picker解釋創作理念的時候,他把大家邀請到工作的倉庫來,


Vik前後搖晃的問:
「人們在美術館看畫的時候啊,總是會往前、然後再往後退一步,然後再往前傾、再往後退,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大家答:
「他們喝醉了!」

(大笑)

Vik回答:
「是因為他們往後退的時候看見畫的圖像(image)、向前傾的時候看到做畫的材料(material),向前傾的時候看到組成的細節、向後退的時候又看見整幅圖的全貌。而我們就是要用你們撿拾出來的回收物當做材料。」




九十九不是一百。
這不是一個有關垃圾掩埋場的故事,而是有關一群人怎麼努力生活--就像你我一樣的努力生活。("It's not about trash, not about waste. It's about how we've chosen to live.")



2012年9月13日 星期四

Purpose Driven Learning/Life/Coffee

今天是星期四,早上剛喝完本週的第四杯咖啡,一天一杯,稍微控管一下咖啡因、也試圖讓自己小小的上癮這種規律。

來到Ann Arbor (一直想給這個英文名找個好一點的中文譯法,安娜堡、安亞伯、安阿伯...總覺得那兩個"r"都不能好好的fit這個名字,很難好好的找個字,也不像New York=紐約這麼的鮮明。)一年了,第二年一如人生的所有階段,瞬間就開始了。

這陣子也常跟傳哲討論到底過去這一年改變了什麼。我覺得他改變不少、對於知識、能力上的累積與期待也明顯有所進展,拿托福來說,至少是可以量測的(measurable)前進著。

我對自己卻沒那麼正面看待了。借用蔡珠兒的逃兵自白裡說的---「我什麼都沒幹,好吧,我也沒幹什麼。」你知道自己不是為了拿個學位、但如果要說學到什麼,又好像難以啟齒。尤其是身為一個假跨領域的鬼魂,有的時候拿出弱弱的理論意識和社工技巧,真的覺得蠻羞愧的---我到底在幹嘛?!又或者,常常覺得用英文討論和思考都只能停留在相當膚淺的層面上,尤其是在社工系這種夢幻世界裡,有的時候只要使用一些關鍵字(glossary/term)似乎就可以好像說了什麼很有價值的東西,然後打混帶過。畢竟這也算是種國際學生的生存技巧。我也依然常因為太過複雜的論述、太過無力的渺小感、太多的情緒和憤怒而覺得沮喪無比,甚至到覺得我的世界要崩潰的地步,然後質問我是不是該考慮休學阿、還是我其實有mental health issue只是我不知道、是不是要打包回家了。(其實沒那麼慘--爸媽你們不要擔心,這只是我偶爾會出現的人生小劇場,在新竹的時候也偶爾出現)然後,同時也學著理解自己的無奈和沮喪,認清他們不會引領我繼續前進,然後再這個療癒的過程裡期待自己變得更堅強。


當然事情還是有很多進展。和W一起計畫了不少社工系國際學生、和國際社工(global social work/international social work)的工作;也試著用社工人的方式思考; 看到讀書和作業「好像」的壓力和無所適從相對減少許多; 開始可以分辨誰在敷衍你、人們說話和做事風格的文化、誰的思考比較細膩。這一年也幫助我釐清我的問題:原來,我是希望能透過社會工作的實踐價值去理解--再用蔡珠兒的比喻--如果文化是一個戰場,那麼戰略是什麼?如果解讀現象是沙盤推演,那麼戰場上該拿的工具和法則是什麼?

如果要說思想上的改變的話----過去這一年慢慢改變了我對於「土地」的理解,我的意思是,其實我們腳掌(或者說鞋底、輪胎)所踏的地方,對形而上的人生理解來說,其實是一個有意義的邊疆。我們所生活的地理處境和我們的身分認同有相當直接的關係。對於一個旅居者(sojourner)來說,土地/環境所帶來的影響或許是重新證實你原有的國族認同、或許是混入當地的文化意識、也或許是重新詮釋自我意識....我覺得這些都必然和我們所生存的物質世界有很大的關聯。可能有點好笑吧,我以前不這樣覺得,以前還蠻小看物質世界的,尤其是網路世界興起之後。

這個思考上的轉變來自於什麼特定的事件(critical incident/defining moment)呢?主要是我對於文化適應力(cultural competency)的重新定義,還有我認為全球化、國際化的框架下,在地許諾(local commitment)是社會改變的核心。(沒錯,這句話很像英文)

這些下次在談吧,(啊呀呀要說到做到阿)



總而言之,我也想要多放一些靈魂在Ann Arbor,讓這裡的校園、土地、城市有一些溫暖的記憶。(我和同學有過Ann Arbor到底算不算是一個城市的對話,結論是,就算開車經過downtown只有五秒鐘,她還是個城市無誤。)也是這一年的目標吧,人生目標、學習、還有日常生活都朝著標竿前進,讓自己溫柔一點的對待自己的靈魂,實實在在接納那個無庸置疑的、現在進行的、與土地相處中的自己。


2012年7月24日 星期二

Sleeping Bear Dune的連綿與孤寂


--致B和他三十年的冒險

有什麼樣的地方值得連續三十年、每年造訪?什麼樣的行程會讓你每一個暑假都要再回味一次?經常旅行的人可能會有這樣的感受:一段旅行值得紀念,常常不只是美麗的景色或絕妙的餐點,更是旅途中參雜著趣味橫生的冒險意外或是旅行同伴的可恨與可愛。不過,密西根湖邊的睡熊沙丘(Sleeping Bear Dune)肯定是擁有迷人無比的景色。早在1970年的時候,美國聯邦政府就設立為國家湖濱(National Lakeshore),而根據2011年美國廣播公司(ABC)全美幾十萬人的票選,這裡是公認全美國最美麗的去處(點此連結)。(當然,我們同時也注意到此處鮮少出現黑人或其他族群,可說是相當"白人"的度假勝地。)

我、W和H在臨行前趕緊報名,在出發之前也是頭腦熱呼呼的忙碌,行前的準備幾乎沒有參與,甚至W出發前五個小時才剛把報告寄給教授,我和H出發之前根本搞不清楚哪一天會做什麼活動。星期五早上八點多,我們先到B家集合,K和幾個男生把帳棚、遮雨棚、冰桶、瓦斯桶、營燈...等裝備從B家的倉庫裡搬進剛租來的 UHAUL(拖車車廂),K帶我們禱告之後就開始五個小時的一路向北。A算是我們這組的小組長,也負責開車載我們,她今年申請到另一個州的學校,再過兩週就要從Ann Arbor搬家了,臨行前的沙丘露營就像是她和密西根的告別之旅。A說,從她第一次跟B去沙丘露營至今約莫十年了,每年暑假只要她在密西根就一定不會錯過。不過,更厲害的其實是B的太太S,連續去了三十年沒有一年缺席,就連懷孕和孩子剛出生的時候,也不曾錯過,就算每年的行程幾乎都一樣。「噢,這簡直像是某種儀式(ritual)。」W驚嘆。
The Map of Sleeping Bear Dune National Lakeshore

睡熊沙丘是我從來沒有理解過的地質景觀,她不是乾燥的沙漠、也非平坦的沙灘,是由細沙組成龐然巨大的丘陵,沿著密西根湖,迤邐的沙丘綿延了三十五英哩(約六十公里)。睡熊沙丘是冰河時期的遺跡,千萬年前北方的大冰塊向南移動,如推土機一般將砂石往前、往兩側堆疊,而後約一萬多年前冰河逐漸融化後退,加上強勁的西風千年不斷的吹拂,將岸邊砂石向東堆疊,於是,獨特的perched dunes便陡峭的矗立在密西根湖的東岸,狹窄的沙灘如裙擺的蕾絲鑲在碧藍的湖邊。 雖說狹窄,對我們渺小人類而言卻夠廣袤而高聳。一旦你仔細注視這片沙原,你很快就會發現,綿延不斷的不是細密沙子而已,是風、是天空、是湖水。
photo by PoYing Huang

 K大學的時候是登山社的,第一天的傍晚就帶首先抵達營地的二十幾人去爬第一個沙丘。沙丘難爬,因為每向上走一步便順勢向後退大半步,於是每個人走著走著就將鞋子脫下來掛在手上,因為沙子可能灌進鞋子裡,在腳上的一切東西都顯得格外累贅。赤腳踏沙,還能直接感受沙的溫度,向陽的一面很暖和、柔軟而舒服。沙丘就位於營地的西側,抵達丘頂的時候,正好太陽西下,溫暖地將一片金黃灑在每個氣喘吁吁的臉龐。沙丘的連綿像是一幅超大畫布,我們衝下沙丘又爬上另一側,腳印點點坑洞,有時在沙上踏出一縷一縷的線條,然後數小時之候,西風又把她恢復成原來的平坦畫布。其實從丘頂上能遠眺密西根湖,四圍的景色有點不真實,像是身處在某個童話故事裡。沙子是淺咖啡色,細緻得像是咖啡粉或是可可粉,又有點像走進Willy Wonka的巧克力工廠一樣,你能享用無盡的美味。K還扛了滑草板上去,幾個人從沙丘上溜滑梯下去,誰敢滑、又能滑得遠,大家就為他鼓掌歡呼。


B是密大台灣同學會和同鄉會之所以連續三十年,每年都造訪睡熊沙丘的關鍵人物。或者也可以說是B的情有獨鍾讓年復一年的台灣人大露營得以成行。1979年的暑假,是B第一次在密西根度過,他甫從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 畢業,帶著S一起到Ann Arbor工作。那年的July 4th,B和S一起找到了D.H. Day Group CampGround 營地,他們都愛極了這個避暑勝地。1980年第二次去的時候,年輕的機械博士與幾個好朋友一家,大人小孩加起來就有三十多人。爾後到1986年MTSA同學會加入,隨著台灣學生們的「好康道相報」,越來越多加入露營的行列。B特別喜歡和朋友們一起分享那個爬一步退半步的沙丘、夜裡的裸泳、星空下的營火故事。就算每年的行程都一樣也不會膩,像是一堂暑期的必修課、也像是夏日中的一個節日,時間到了,就該期待野地裡的聚餐(potluck)和獨木舟(canoe); 時間到了,就是這群台灣好友們相約出遊的日子。幾年之間,B和好友的孩子漸漸長大,沙丘露營的設備也逐漸升級,帳棚換大了,各種團體裝備也增加了,就是行程沒什麼改。B說「其實golden times甚至有一百五十多人參加,尤其是學生邀請人特別快,一個拉一個。當時的學生凝聚力很強,大家一起規劃、行動,很有力量。

「那為什麼總是選擇這個場地呢?沒有換過嗎?」W問,她的臉被營火照得紅通。B說,「以前也有換過,有一年幾個太太都說想要找好一點的地方,可以洗澡的,我們就去platte campground, 以前當留學生久了都習慣省錢,大家擠一擠租兩個場地就好。結果那邊的head ranger 把我找過去他辦公室,讓我坐他的位子,說我們這群人開車又超速、活動又超過營地範圍、一條一條的說我們這群人違反了哪些規定,后,一共講了十幾條吶。這情景跟我做兵的時候一模一樣,那個時候被政戰官約談,要我也坐在他的位子上,接著再把我痛罵一頓,head ranger只差沒叫我寫悔過書。」大家都笑了起來「現在這個營地喔,就比較flexible(彈性), 來一百多個人也住得下,幾十個也沒關係。A也另外補充,「這個營地很熱門的,其實一年前就要先預約了,還要三四台電腦一起連線搶約,但是前一年根本沒有辦法登記到底會有多少學生參加。」
photo by PoYing Huang

H說:「我喜歡在這裡身體直接接觸自然的經驗。我們脫去鞋子採沙、脫去衣服玩水。」我猜他指的是喜歡夜裡與阿伯們一起裸泳。他說要是獨自一人恐怕不會下水,但是在一群男人裡,為了保有男子氣概與尊嚴,大家各自發出低沈的吼聲,奮不顧身的跳進清澈冰涼的水裡。H說「湖水很冰、非常非常的冰,好笑的是有人一下水就大叫『后~~太冰了啦,冰到雞雞都要縮起來變女人了啦。』」B有時候會準備一塊皂,幾個人摸黑洗澡。我們幾個女生聽了也頗為嚮往,也約了要打破男性專用,湖邊也要舉辦ladies night.(W和A都說這算是他們第一次與人共浴,竟是這麼大一方澡堂) 果然,冰涼的湖水入夜後更為冷冽,但也真清爽,僅短短沉入水中十幾秒便覺得乾淨無比(W說冷得心臟病要發作了。我想這兩種形容冰冷的說法,似乎也可作為男性與女性差異的證據吧?)。

第一天晚上potluck(非常好吃)結束之後,K說要到沙丘上看星星睡覺。幾十個人拿著手電筒和睡袋從另一側較平緩的坡上去,躺在柔軟的沙地上,雖裹著一層睡袋,也勉強算得上以地為床、以天為被了。夜裡毫無光害、於是銀河迢遰、星光滿布。我躺在沙地上,直覺得上帝真是偉大的藝術家。(「我要問一個笨問題,為什麼我們在銀河裡卻能看到銀河呢?」W問。「你可以想像銀河是一個圓形的盤子,我們在盤子的其中一端,就可以看到另一側的盤緣啦。」K回答。)Sleeping Bear Dune星空記錄影片(點此連結

第二天清晨醒來,A說他準備了口香糖可以清口臭。P說昨天夜裡長曝試拍失敗了,沒能照出星星轉動的軌跡。K說他帶了百年孤寂上來,剛讀了幾頁。W說想上廁所。爬下沙丘、吃完早餐(好吃)接著開始第二天的行程:早上去划獨木舟(Canoe or Kayak),中午吃涼麵(非常好吃),下午在湖邊玩水然後去有自來水盥洗室的地方洗澡,洗澡後一定去Glen Arbor小鎮吃Pine Cone冰淇淋(好吃),再回營地吃牛肉麵(非常好吃),太陽下山以前從Pierce Stocking Scenic Drive進去爬那個最巨大的沙丘。

美國人的獨木舟文化由來已久,高速公路上也經常看到頂著艘船的休旅車,對我來說則是人生第一次划船。獨木舟的種類大致可分成兩種,Canoe和Kayak,簡單的說,Canoe會有兩把船槳,甲板是開放式的,船身空間較寬,通常是兩人一起划; Kayak則是封閉式的甲板,腳會遮在船身內,划船的人拿著單把雙面的長槳,可以很有效率的左右划水前進,Kayak最早是愛斯基摩人以及北美原住民使用的河流運輸工具。我們划船的路徑是從內陸湖Platte lake的下游出發,沿著Platte River大約半小時後會抵達小小的Loon Lake,繼續順流而下約一小時,就會抵達終點,也就是Platte River匯入密西根湖的河湖交接處。河水淺而緩,很適合新手如我,雖然還是好幾次擱淺,又花了一段時間才搞懂怎麼控制方向,整趟旅程愜意而迷人,中途一度下起雨來,竟有一種斜風細雨不須歸的懶散。

洗完澡、吃完晚餐開車抵達巨大的睡熊沙丘,我們站在斜坡的頂端,向下俯視湖面好像從山頂遠望山谷般,有450英呎高( 137 公尺,三十多層樓高),斜坡的坡度約有四十度以上,甚為陡峭,順著斜坡向下看,每個人都成了米粒般的黑點湖面遠方傳來轟轟雷聲,一團黑雲籠罩半側湖面,另一半是即將降落湖面的夕陽,灰白雲層與碧藍湖面之間夾著一層亮黃,遼闊壯觀,筆墨難述。順著細沙,人人皆可輕易的下踏至湖邊,但是往上爬回丘頂卻不是那麼簡單的,有的人手腳並用,有的一鼓作氣猛衝幾十步,然後喘息一番。旁邊也看到幾位長輩所幸就斜躺在沙丘上,一邊重拾體力一邊欣賞美景。H說,他覺得這個沙丘像是一個自我挑戰的關卡,你可以控制自己要往下走到哪一個程度,然後必須得自己一步一步向上走回來,別人最多能扶你一把、陪你一段、加油打氣,但至終只有你能扛載你的身體走回原處。在雷雨抵達沙丘之前,我跟W正在往上爬的半路,回頭又望了眼廣袤湖面,內心再次感嘆人的渺小與上帝的偉大。W後來表示她在沙丘前看著無盡的湖水,心裡想的是「神造萬物,各按其時成為美好...然而神從始至終的作為,人不能參透。」我心裡想的是「神啊,你世世代代作我們的居所,諸山未曾生出、地與世界未曾造成,從亙古到永遠,你是神。」
photo by PoYing Huang
提到Sleeping Bear Dune, 實在不能不提起此稱的來由。「睡熊沙丘」 一稱源於美國第四大原住民部族Chippewa(又名Ojibwe)的傳說,這個故事訴述著期盼的連綿與母親的孤寂。從前從前,密西根湖的西岸,相當於現在威斯康辛州的地方發生一場致命的森林大火(另一說為爆發瘟疫)一隻母熊帶著兩隻小熊決心游泳橫越密西根湖,希望抵達傳說中的富饒之地(Land of Plenty)。母熊好不容易抵達岸邊,而兩隻小熊卻力有未逮沈入湖中,母熊不知噩耗,獨自在湖邊焦急翹首探望,期待一家能再度團聚。她轉眼一看,遠方的湖面竟升起兩座小島彷彿是她的愛子。原來是天地之神被母熊的意志與信心感動,以此二島紀念兩隻小熊,又讓母熊在沙中沈沈睡去,讓她長睡在夢裡,或許一家三口能在夢中再次重逢。這兩個小島就是現在的North and South Matinu Island,而母熊便是這座約450英呎高的睡熊沙丘了。這是個古老的傳說,是一個愛的傳說,是一個信心的故事。感動上 蒼而化為自然景觀的情節也許有些老套吧,(是說「傳說」也有範本嗎?)但是有這麼一個故事,更加深了對土地的感情,試想,要是請我替這片美境說個故事,我又會說些什麼?我也實在喜歡母熊以俯視之姿,在睡夢中等待孩子的情狀,父母親的心上總是繫著孩子吧,即使孤身一人,心裡也是被好幾個人給填滿。

今年是S三十多年來第一次錯過沙丘露營,B的孩子在各個城市裡工作,今年是我們這些留學生在遠離了台灣後第一次遇見沙丘,。當然,有些人攜家帶眷的也跟著來十年了、有些人來了五年了,有些人去年才來過。不知道對B來說,會不會有年年歲歲「沙」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的感慨,台灣來的留學生來來去去,夏天節日就這麼歡騰了三十多年。

對我來說,這趟睡熊沙丘的露營,一如A在一路上播放的流行歌曲 
 "Take time to realize
 that your warmth is
 crashing down on in 
....
if you just realized what I have just realized
we'd never have to wonder if
we missed out on each other now..." 

即使我試著寫下睡熊沙丘帶給我的各種細節、我想我還是沒有提起她真正的本質,因為所有旅行的巨大與容納,必須要親自前往、流汗、觸碰。也許某一年的夏天、某一天的早晨,對於此地的理解會從皮膚裡全部甦醒過來,四圍環繞,從此也理解了有關三十年來綿延不斷的感召與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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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露營活動結束後我們回到Ann Arbor吃晚餐,餐桌上W提起密西根的台灣知名校友陳文成博士,特別是今年初台大學生會等團體提出「陳文成事件紀念碑」的連署,這個人物和事件再度躍上討論的舞台--政治的、歷史的、情感的。W問B認識不認識他,B說有人介紹他們互相認識,但是沒有機會熟識,可以算是擦肩而過。

1975年到1977年之間陳文成在密西根大學的統計學系攻讀博士,(當時B在CMU攻讀博士),1978年陳文成畢業後,便舉家移至匹茲堡大學任教。

隔年, 1979年,B從匹茲堡搬來Ann Arbor,也就是B第一次去Sleeping Bear Dune露營的那一年,台灣發生美麗島事件,黨外的反對力量因此更為團聚,台灣的民主運動向前一步。

再兩年後,1981年7月3日,應該也是個炎炎夏日,陳文成回鄉探親,卻被發現陳屍在台大校園內。兩週後,密西根同鄉會在Ann Arbor舉行「陳文成教授追悼會」以示追悼與抗議。

密西根同鄉會對於台灣的民主一直是很關切的,陳文成也多次在「安娜堡通訊」上發表文章、或藉中西部校際球賽(Midwest softball tournament)推動募款支持「美麗島雜誌」。陳文成死後的兩三年,Ann Arbor的學生參與沙丘露營的人數非常少,B說,或許跟同鄉會當時明確的政治立場有關,(畢竟當時的校園特務都注意著呢,我想)。直到1986年,MTSA(密西根台灣同學會)成立之後,(複習一下歷史:同年也是民進黨成立,隔年政府宣布解除戒嚴),沙丘露營才越來越多學生加入。

以前從沒有想過身為「海外人士」對台灣的關懷會是怎樣的,直到我自己也成了留學生。這段跨山隔水的歷史雖然時間過去相隔數十年,地理上卻是相當貼近的,我常常在想,要是我是當時的留學生,我會做什麼?我又會多麼痛心一位在政治威力下死亡的台灣人?

延伸閱讀:陳文成的生與死。


2012年7月4日 星期三

把霧裡的花看清楚一點


今天傳哲很像社工,幫我釐清現狀。
「如果結婚了,你理想的一天會是怎樣?」
「那如果我們都有工作的話呢?」
「為什麼你想回台灣?」
「回台灣後呢、過了兩年之後呢?之後你要做什麼?」

我是不是一直在逃避自己呢。我說是。
我是不是拿出很多藉口來掩蓋自己不知道未來該做什麼的慌張?我也會說是。
我所說的「不要工作、在家裡煮飯教小孩」、「回台灣的責任」是不是只是想要逃避自己去檢視心中的期待與想像?

我竟然說不出如果一切都按照我的「我想要...」實現的話,那會是怎樣。
對我來說,過著一個「為...的緣故而妥協或犧牲自己」的人生情結,我竟然覺得比較安心。
我竟然無法為自己做決定。
我竟然無法承擔自己的喜好。


我的人生決定裡似乎很少出現「我」。甚至會害怕別人問我:「你喜歡什麼....?」
因為我真的不知道我喜歡什麼。
又有其他時候是因為我什麼都很喜歡,什麼都覺得很有趣,我不知道怎麼選擇。



傳哲說我自己都把路都先想好了、而且還規定自己只能按照這樣走?
(ex: 我自己內心小劇場默默的覺得,如果我追尋某種(實際上是哪種不明)理想的話,我就會離開傳哲。)明明就有很多可能性、我卻不願意嘗試、不願意試試看。



祖偉:「正宏哥說過一句話:『如果你把自己完全的交給神,神就把決定權放在你手裡。』」
這句話的重點對我來說是告訴我:我「必須要」做決定,世界上沒有什麼「不用做決定」這種人生存在。


我的完美主義並不是展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必須按照我的意願走」的掌握裡,我的完美主義是顯露在「拒絕承擔責任、情願讓別人做決定、一定得擁有卸責空間」的恐懼之中。
也許是因為我的人生遭遇太少挫折、也或許我的人生遭遇太多責難,讓我害怕犯錯、害怕與反對方對峙的局面。

「結婚」這種人生大事上,我怯於犯錯的完美主義就顯得更加合理、正當,能夠變成我做決定的擋箭牌,讓我可以不去思考我到底想要什麼。

犀利人妻電影版最新的slogan:幸福,需要冒險。
我不僅非常需要冒險家的精神、也需要知道我認為的幸福是什麼。
最重要的是我需要勇於接受自己所謂的「幸福」、勇敢的承認自己的定義。


「誰敬畏耶和華,耶和華必指示他當選擇的道路」詩篇25:12
我太需要敬畏耶和華,因為我太需要他的指示。
當然,我還需要勇敢的就這樣的選擇了那條被指示了的路。

2012年5月26日 星期六

韓寒的青春油漆


四年前來北京的時候第一次聽到韓寒這個名字,那個時候在書店努力的讀了他的成名小說「三重門」。現在記憶幾乎全被抹去,只留下當時閱讀的感受(正好應驗社工人常說的:你實際上做了什麼往往不會有人記得,但是你給人的「感受」如何永遠不會被忘記。)

當時的感受:這殺小==

當時還得知另一個新竄紅的年輕小說家,叫做郭敬明,以「帥哥年輕作家」作為一個賣點吧,成名的小說是「幻城」、「悲傷逆流成河」等,你看看~光是書名就饒富傷春悲秋的意味。

四年前在北京的時候,研究計畫呢是做卡爾維諾寫的「看不見的城市」報告,目標呢是把書中的「元大都」意象和當代「北京」的象徵意涵做一個討論。簡單的說,我當時實在被卡爾維諾製造出的「象徵性意義與詮釋學脈絡」給迷住了。而郭敬明愛上層樓的賦新詞,正好提供了不少「象徵」。

不過內心的感受總覺得:並不特別好看、「強說愁」的痕跡太深、實在太「網路小說」。


這次來北京的第四天,就讀到網路上流傳甚盛的「韓寒寫台灣--太平洋的風」一文。
除此之外,地鐵站裡常被韓寒的「凡客誠品」的鞋子(or潮T)廣告如影隨形的跟著。

韓寒似乎值得讀一讀,尤其是他寫道

作为晚辈,我们谁也不知道能否弥补这一切,还是继续的摧毁下去;我失落在不知道我们的后代能不能生存在一个互相理解而不是互相伤害的环境之中;我失落在作为一个写作者,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还要不停的考虑措辞,以免哪个地方说过了线;我失落在当他人以善意面对我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我失落在我们自己的文艺作品很少能够在台湾真正流传,而能在台湾流传的关于我们的大多是那些历史真相和社会批判,更让人失落的是那些批判和揭露往往都是被我们自己买了回去,用于更加了解我们自己。除了利益和人与人之间的斗争,我们几乎对一切都冷漠。这些冷漠和荒诞所催生的新闻都被世界各地的报纸不停的放在头版,虽然可以说这是官方的错,但无奈却也成了这个民族的注释」。


至於郭敬明?呃,誰?

我同意許多網路讀者的看法,韓寒的散文寫得比小說好,每一篇至少都會有那麼一兩句夠諷刺、夠刺心的「名言佳句」。雖然讀到現在總覺得他一直販賣:「中國人民的無奈、無奈與無奈」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中國幾億人口的無奈才累積成這麼一個韓寒,那麼,他就算再販賣一百本的「無奈與無奈」也不會嫌多。




前幾天在晚上回家的路上,用十塊人民幣在推車上買了一本韓寒的新書「青春」(原價三十塊錢)第一篇第一句話就這麼說「這些年輕人都是無解的,多麼可悲的事情,本該在心中的熱血,他塗在地上。

讀完這篇之後,噢,原來這句話是在回應無奈的富士康跳樓事件。
是啊,這麼些年輕人的熱血,一筆撞在地面上。

韓寒青春油漆,可能沒有寫出什麼衝撞與革命吧,我想,他寫得是無盡的無奈和嘆息。

嗯,寫不下去了,先這樣。



另外,關於比喻與象徵意義,我還記得Grey's Anatomy裡面某一集,Derek 和 Bailey討論「當有人問起『該如何抉擇』的時候,到底該怎麼回答?」Bailey說:「使用比喻(give her an analogy),越模糊越好。」Derek:「什麼意思?」Bailey:「其實問問題的人心中有一些答案,你只是需要給他一些引導、他自己會找出適合他的解釋,而你,也不需要因為當初給了某個明確的建議,倒後來不如他意,他反而會責怪你。」




一日速記#2


幾項北京地鐵觀察:
1. 總是有火辣辣又黏呼呼的情侶(們)當眾纏綿舌吻。
2. 某個商業區的地鐵站開門後,上來了一個皺紋滄桑的老伯、約莫五十歲吧,短袖短褲,孑然一身,什麼都沒帶,只有手上拿著一只碎布拖把。(帶拖把是哪招?)
3. 分別遇過幾位中年婦女在地鐵上會哼唱傳統京劇,一開始我還以為有人帶錄音機播放。


C機構的教室特別明亮乾淨,每個教室都有向著陽光的幾扇窗戶,彩繪在牆上的圖也不會西化得詭異。我特別欣賞他們辦公室裡邊掛的一大幅「社區地圖」。項目負責人說:雖然我們建立社區中心,但是社區的活動範圍一定要以整個村子來思考,不是只是努力把社區中心的每一個教室、每一天都塞滿活動。


T村的K機構我非常喜歡,我說的是地點,鑽進巷子裡,就出現一個別緻安靜的小院,又有孩子熱熱鬧鬧的到處跟書湊著,有一點淺淺的熱茶味和麻醬香。但是T村的環境實在非常嚇唬人。首先,風沙刮人臉,水泥車和大卡車往來穿梭、一陣又一陣的掀起漫天塵霧,好像在替T村製造免費的朦朧效果,我覺得我好像洗了一個泥塵蒸汽浴。週末早上的大街上會擠滿了各式各樣的小攤,菜販、肉販、盜版光碟販、賣衣服、賣西瓜、賣自然療法有聲書。瓜皮、水果籽和烤串竹籤丟得滿地都是,下午攤販都離去之後,村裡有自組的打掃衛生隊伍、揚起手中的竹掃把,一邊把垃圾集中,一邊揚起沿街的黃沙。哇,原來這條街的街道這麼寬敞。

依照慣例,我也問了K機構的負責人W一個dream question:「關於你的機構、或是你關心的這個打工子弟的教育議題,如果今天晚上回家睡覺,一個神蹟發生了,隔天早上你來上班的時候,你看到了什麼事情或得知了什麼消息,你會知道『哇~神蹟發生了』?」

問dream question在社工個案的訪談裡,通常不會是會談的最後一個問題,因為目的是要釐清案主內心的終極目標(ultimate goal),以及了解對案主來說他最迫切希望能達成的那個「改變與前進的動力(motivation)」是什麼。在社工一對一的會談中,問完「夢想問題」之後,通常會試著把這個終極目標細分、考量現實可以進行的第一步,然後協助案主訂出接下來幾個禮拜的目標。
不過,我把這個問題擺在我訪問的最後一題,倒不是為了幫助受訪者訂定未來目標,因為機構通常都有自己的行動方針。只是為了在討論出這許多令人沮喪、無力的困難之後,可以聊聊想像中的夢想世界、談談或許某一天真的會實現的公平正義。


負責人W不假思索的回答:「如果有這麼神蹟的一天,我希望每個打工子弟的孩子都進了公立學校了。」語畢,他立刻問自己:「為什麼我不說『所有打工子弟教師都轉正成認證的老師了呢』?」一旁的L笑了笑,回答:「那是因為孩子無論如何都是應該受義務教育的,就算是個傻孩子也該有平等的教育機會。但是一個傻老師可不一定應該做老師這個職業呀。法律上都明文規定了「孩子有九年的義務教育」、為什麼就是實踐不了呢。」


btw在K機構的時候,一個六年級的男孩(很帥)跑來叫我老師,然後拉著我說了很多話。我們聊得蠻開心的,我問他最喜歡看的一套書,他說是「難解世界奧祕,這書都被翻破了」,然後就翻了幾頁唸給我聽,接著我問了他的名字。也許我自作多情了,不過似乎看見他閃過一私失望,說「老師,我是上次去巷子口接你的那個人...」


某休息日的白天,放了自己一個觀光客假。原本想要去香山的,後來交通時間過久而作罷,便上網查了四年前來去圓明園的時候沒有找著的單向街書店和左右間咖啡館。我細細的記下網路客的指示,這次卻還是怎麼找也沒找到,後來一個打掃院落的大媽告訴我,他們已經搬走兩年多了,現在是一個建築設計公司租著。心裡頗為悵然,這麼多部落格推薦的「一定要去」的咖啡店,就這樣關了,而附近雜貨店的老闆跟老闆娘根本不知道這裡曾經有家書店,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許就是租金提到了,就搬了,或許就是找到更棒的地點了,就搬了,或許對於美好的事物,也沒有這麼多黑暗的陰謀論值得我擔心。)

進了圓明園之後,我找了個面池塘的位子坐下,不遠處有一個老伯伯也是一樣的姿態,望著湖面的另一端,聽著收音機裡,依呀的說書人講著孫悟空和唐三藏西方取經的故事,講到孫悟空一行人到了火焰山,灼熱不堪。

五月的圓明園是清淨的,連門票都只收半價。五月的圓明園讓我發現了綠顏色的美好。這天不是要逛園子的、也不是要歷史思古的,只是想要找一片可以獨處的美麗風景。這個時節,荷花還沒開、柳絮輕輕漂浮著,天氣涼爽、微起微落的南風。園子裡的荷葉呀、垂柳呀、道映在荷塘裡的倩影呀,總的就是各種深深淺淺的綠。



這幾天的尋找喬治歐威爾照往常一樣讀到了很多驚人的小故事和比喻。其中一則正好是和「綠色」有關的。我稱它叫做「驢子的綠眼睛」

二次大戰的時候,戰爭毀滅了緬甸許多的稻田,植物園都成廢墟,被蹂躪過後土地幾乎種不出可以食用的農作物,甚至連農場的動物、馬、驢都不願意吃這些枯乾的榖物--因為這個榖物都長成可怕的灰白色。政府為了讓這些負載武器的驢子不致於餓死,便出了一個絕妙的好主意:他們將綠色的鏡片掛在驢子的耳朵上,於是,驢子看到榖物是綠色的,便開心的吃了。


說一說和表面工夫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
而我實在覺得,其中最殘忍的部份就是,擁有綠眼睛的驢子的確不會餓死了。

2012年5月22日 星期二

一日速記


一連去了好幾個地方我都無法問到確切地址,也可能是問了也沒用,實在不好找。
總是約在某一個地標的旁邊(通常是某連鎖超市),他們會再派人來接我,然後帶著我在街巷裡面的左拐右彎,走著走著在一個特別不起眼的地方就到了。

在北京,搞清楚東西南北是很重要的。
問路的時候,通常會聽到的指示是:你到某地之後,往北走一百米、看到一個小店,然後再往東走三百米。北京有一句罵人的話:「你找不到北啊。」Q說,這句話特別歧視人,歧視那些北京的外來者,笑他們連最基本的方位都搞不清楚、還想在北京這首都之城做什麼事咧。不過我一開始真的找不找北,問路之前最先的開場白就是:哪邊是北邊啊?後來就是憑著太陽的方位,太陽西下的時候,最容易搞清楚自己在哪裡。

走在路上N問我:

台灣有戶口嗎?
台灣有計劃生育嗎?
台灣鄉村缺老師嗎?

A村相對於我去過的幾個村子而言比較乾淨,猛地遇見惡臭是不可少的,至少垃圾都還在垃圾桶裡面。也不是真的垃圾「桶」,而比較像一個個沿街的小型焚化爐,石堆圍起一個四方的框子,裡面有火燒過的痕跡、灰飛煙燼之外還有焦黑的殘餘。

我們去了這裡的幼兒園,地方乾淨、彩繪的牆壁從牆內蔓延到牆外,很是活潑,還沒走到,就聽到孩子的笑聲。大門一進,就看見一個大塑膠桶,裡面空空的,就有些髒水積著。N說,這個是幼兒園的廁所,小孩就在這邊上廁所。



花姊,從十多年前從黑龍江來到北京。什麼打工都做過。現在在二手超市當店長。為了配合打工人潮,開店時間從下午三點到晚上十一點。回家之後,五點多又起床、還要去趕做另外一個白天工作。

N也帶我去了「人口比較雜」的大院子,邊走邊說,這一區的電費特別貴,是平均價格的五倍。
我說:為什麼呢!N說,幾個原因吧,這裡有些算是工業用電,有的呢,就是因為房東就是這樣算。他房租便宜吧,就電費貴得不行,你也不得不聽他的。所以很多孩子家裡幾乎不開燈,是沒有電的。我去過這個大院子,裡面很多孩子的家連張寫字的桌子都沒有,就趴在床上寫作業。



離開A村之前,我自己也問起洗手間。
N說,這裡很多小戶裡邊是沒有廁所的,這個居委會的小院也沒有。所以就帶著我出了小院子、走個幾步路到公共廁所去。當然是沒有隔間的那種廁所。沒有衛生紙、也沒有洗手臺。





2012年5月20日 星期日

揪心的玩笑與漫長的白日夢



昨天晚上大雷雨,我在住的地方聽一張中國搖滾樂的專輯:


他們的樂團名稱叫做:萬能青年旅店。
這整張專輯,每一首歌都非常精采,編曲夠細緻複雜,
歌詞也是夠後現代的、夠反思的、又疏遠又困惑。

我聽完第一遍的時候最喜歡「秦皇島」,

「站在能分割世界的橋 
  還是看不清
  在那些時刻
  遮蔽我們
  黑暗的心 
  究竟是什麼」

總覺得抑鬱的(電子)海潮聲和低語的疑問句中,似乎訴說著人生的困惑和迷惘。而高昂的小喇叭聲,突地穿出,彷彿試著穿透這些痛苦,人生總還有一些期待,總有美好的信仰。

也喜歡「誰殺死那個石家庄人」,週而復始的生活、被結構社會壓迫的勞碌著。這一代人的人生豈不是就像歌詞說的

生活在經驗裏
   直到大廈崩塌
   一萬匹脫韁的馬 
   在他腦海中奔跑」

大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可能崩塌,腦海中奔跑的野馬,也不知道要往何處去。不過,若是這座大廈真能傾頹,也許居住在其中的人,終能得到自由。



這次反覆聽了這張專輯,反而更喜歡「揪心的玩笑與漫長的白日夢」。
這首歌,在我聽來,寄予了許多溫暖的期許。

他們不斷召喚

是誰來自山川湖海
卻囿於晝夜,廚房與愛」

到底是誰?是誰溜出了時代銀行的後門?是誰許了這許多的願望?是誰需要和過去和解?


我覺著好像是在講這群流動人口,從中國各地,漂漂流流的匯集到了大城市裡,來自山、來自川、來自清麗高原,來自滾滾風塵。他們豈不是更被囿困在清晨五六點起床的時間裡,被困在每天兩三個小時的交通車上,被困在兩塊錢還是三塊錢的計算裡,被困在對未來藐藐茫茫的憧憬裡。

這是他們令人揪心的玩笑。


但是,聽著聽著,又更像在說那群我們遇到的社區工作者、NGO工作者、打工子弟老師、校長、愛心媽媽、維權律師....從世界各底來到這裡,心甘情願地困在日日夜夜的工作中,可能是整理捐來的二手衣服,可能是帶孩子玩一個新的音樂遊戲,可能是培訓一群沒正式學過英文的英文老師,可能是把自己的家借給國外來的學者住,可能是在機構裡多待兩個小時,把理想講給第一次接觸的朋友聽,可能是在廚房裡每天煮兩餐大鍋飯...


這是他們漫長的白日夢。


雖然白日夢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就現實,也不知道會從何處開始碎裂。
我在這裡的時候,卻看見時時刻刻的生活瞬間,這兩群努力的人們竟緊緊的握起彼此厚實又真實的手。

2012年5月17日 星期四

新聞三則

第一則新聞是昨天和四年前認識的清華同學聚餐時聽說的,其中s同學現在是(可說是中國最好的醫院)協和醫院的實習醫生。席間,我問他,你現在決定要走哪一科了嗎?
s還沒回答,k同學就笑著說,現在醫患關係不是特別差嗎,你們都小心不要被殺了啊。

我大為詫異,被殺了?

原來今年三月末在哈爾濱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
有一名患者持刀衝進醫生辦公室,毫無預警的砍向醫務人員和實習學生。實習學生當場死亡,另外有三名醫護人員受傷。

s激動的說,那個實習學生跟那名病患根本沒有治療的關係啊,他只是那天站在那裡而已,跟我差不多年紀啊就這樣死了,他還收到香港大學的錄取書啊。不過還好,s說,協和醫院有些門診不是每個人都能進的,像是最近才剛蓋了新門診大樓,連醫生也不是每個都能進去呢,上面的得要安排才行。


這個事件使得中國醫患關係緊張的情形達到一個高峰,一方面,醫生協會立即出面要求嚴懲兇手,也要求政府部門應當「旅行職責保護醫護人員的合法權益」,另一方面,諷刺的是,網路新聞轉載後心情點選,選「高興」的竟有八百多人、選擇「難過」的只有一半的人數四百多人、選擇「同情」的更少了。

這些恐怖的「殺醫生」事件並不是多新鮮的「新」聞了,在哈醫大事件的前一天,西安的521醫院也發生持刀傷人的事件,而網友跟據網路上有發佈出來的新聞,算了一下,去年(2011)中國就發生了十起砍殺醫務人員的事件。據新華社報導,中國醫院的財產因為各種醫療秩序事件,一年的損失可能超過兩億人民幣。

事實上,中國許多醫院的安全保衛工作是相當完備的,簡直像是個城堡。

中國青年報的報導指出,廣東市政府今年二月回應了醫療機構的安全保衛工作,明文表示:「醫院保衛室可適當配備短棍、長棍、催類噴物劑等有攻擊性的裝備及防刺背心等....其中頭盔、盾牌、防割手套、強光手電、對講機等防護裝備要求做到每一般保衛人員不少於人手一件,短棍、長棍(可製成魚叉狀)....供危急情況下使用。」簡直像是嚴防外星人入侵醫院一般,相當精采。


另外兩則新聞是今天在地鐵上的液晶電視上看到的,新聞單元叫做「法理進行中」(之類的)。首先,我很詫異兩則新聞都替暴力或血腥畫面上了馬賽克,但是卻沒替任何一個當事人打上馬賽克,大家都清清楚楚的,彷彿他在地鐵上,你也可以跟他攀談兩句的清晰。

第一則新聞是一個極其悲傷的故事,一個小伙子下車為同伴指揮倒車,結果這個卡車司機一不小心把小伙子給撞死了。

電視畫面裡卡車司機難過的對死者家屬說,我很抱歉,我對不起你們。然後新聞畫面是哭瘋了的老太太說,你這樣我也很難過,我只有一個兒子啊....妹妹,你給我看看我兒子死了的照片,妹妹呀,你給我看看。然後新聞畫面是年輕的女法官,冷靜的說,我知道您特別難受,是故發生前因後果的情形你是知道了,你要是看了照片肯定更難受了。然後新聞畫面是老太太說,妹妹呀你給我看看我兒子的照片,你給我看看好不。
最後一個畫面是判決書,某某某需賠償多少多少錢給死者家屬。

我心裡疑惑,死者母親不能看他兒子死亡的照片?

第二則新聞是一個奇怪的故事,一個黑車師傅在夜裡用鐵棍打傷了乘客。

黑車,得先解釋一下。這個名字聽起來可怕,其實就是沒有掛照的計程車(出租車),這些車子司機通常會在北京郊外較偏遠的地鐵站口,大約是五環外吧,你一出站,他們就開始碎碎念,去哪兒啊,去哪兒啊,若是要搭車,就講個地點、還個價錢。我得知黑車一詞,是剛到北京的時候,我那天趕著要去五環外,連續攔了好幾輛車,三環內的這些司機跟我說,你要去的地方太遠了,我來回油錢也不夠,不載不載,擺了擺手就咻的開走了。後來其中一個司機跟我說,你啊就搭地鐵過去,下車之後,就會遇到這些黑車司機,哎呀他們也不是什麼壞人,你跟他們講好多少錢,到了給錢,沒問題的,別怕呵。(後來我搭地鐵轉公車去了)

今天這則新聞,電視畫面的字幕顯示:「黑車司機竟以鐵棍打傷乘客」然後是監視錄影帶的畫面、乘客驗傷的瘀青照片、然後黑車司機自白畫面:「就是說好了二十塊只給了十塊,他說話還特別傷人...就是一些特別欺負人的話,我一時氣不過...」然後畫面是聯合出租車的人說,我們掛牌的出租車都有經過訓練、上專業的培訓和考照,黑車司機沒有經過訓練和培訓,所以素質特別差、很多該遵守的都沒有...。


想想,這兩則所謂的「法治新聞」是要教育地鐵民眾什麼?
想想,這三則新聞洩漏的祕密是什麼?







2012年5月9日 星期三

移動和入駐

今天從旅館搬到海淀區薊門橋附近的J小區。

小區就是社區的意思,西邊和東邊各有一個較為正式的入口,通常會有小區的保警和幾位老先生站崗,算是照看著整個社區。J小區是一個舊式的公寓,行行列列的,周圍有好幾個菜市場、小吃攤和零售攤、修理鎖的、門窗的、鞋的、有洗衣店、理髮廳、手機鋪、便利店。自行形成一個小的商圈,生活機能倒也方便,只是社區老舊、攤販擁擠、垃圾堆得到處都是,加上北京的一貫的沙塵,灰撲撲的髒。

整個海淀區可以說是北京的大學區,數十家的大學都坐落在此,J小區裡的居民自然不少學生。

其中一區的市場是延著兩幢建築的側牆搭出來的,蔬菜水果看著都新鮮,魚蝦雞肉牛肉什麼的我就不敢看了。讓我驚訝的是好多小販都沿著牆墩鋪上好幾層被褥,還有的就睡上了。有幾攤沒做生意的,就把棉被往水果上面一蓋,自己窩在牆邊睡著。
另一區的市場一到了晚上,燒烤、滷攤、熱炒的小攤販全都擺出來了,煙霧瀰漫、人語熱鬧,吃完東西的竹籤和塑膠袋滿地。

甫走進我住的這棟樓,全部的樓梯和牆壁滿滿的都是大小不一的廣告和電話號碼:修水電、換門鎖、租屋、洗衣、修冷氣和電器....。有的是貼上的、有的是用噴漆漆上的。樓梯間沒有電燈。

Y是北京的大學教授,傍晚他從學校來這附近,帶我上餐廳吃飯,說難得來北京要讓他好好請一請。開頭就說這地方可讓他好找,他在外邊繞了三圈才找到路。(我覺得很厲害了,我可能要找十圈也找不著)

我們兩個說話不快,但也聊了不少。

ex:
他說,擁有北京的戶口有三大好處:醫療、保險和教育。北京市對戶口制度的態度,像是固執的最後一個堡壘吧。現在政府正積極的改善保險,要從地方管轄改善一個統一管理的辦法(??他是怎麼說的啊)
養老保險:
支教VS服務學習:
和諧和維穩:


我說,我覺得北京跟美國有點相像,都是移民的社會,乍看之下大家長得都差不多,黑頭髮黑眼睛,但是一開口就立刻洩露你從哪裡來。大家都是來自不同的「老鄉」有著不同的文化背景。對台灣人來說,就都是「大陸人」「中國人」吧,但是事實上,從哪裡來的人可很不相同。他說,對啊,真正的老北京可能只有幾百萬人口吧,就連佔一半人口的「北京戶口」絕大多數也都是從中國各地遷入的。



北京物價一年比一年高。Y說雖然政府公布的CPI增長率(consumer price index,消費者物價指數)大約都在4%-5%左右,但是他可不這樣認為,實際上北京應該是增長8%-10%,東西漲得很快,政府可以壓低公布數字,但是大家的薪水可越來越縮水。

我這幾日的記帳單如下:
連鎖咖啡店的冰拿鐵$18
菜市場吸水拖把$13
便利店裡的中型毛巾$25
菜市場裡的單人床床單$45 (現挑布料現場剪給你)
菜市場裡的四根香蕉$3.2
一杯豆漿$3
路邊攤的一顆削好的小鳳梨$5
正式的店面裡的最便宜手機$399
(路邊攤的二手nokia手機說要賣我$100)
中關村買的Mac用無線網卡$400 (原本報價是$500)
無線網卡月租300小時充值卡$300 (原本報價是$350)
中關村的三轉二轉接插頭$18 (我覺得我被坑了XD)
鎖匠上門費$30
一罐瓶裝水$2/2.5
錦江之心連鎖商務旅館$250一個晚上
錦江之心的buffet早餐$18
地鐵不管坐去哪裡都是$2



打掃心得:北京很乾燥,一定要多補充水份,需要攜帶護手霜跟護唇膏,不然一下子就要裂了。

另外,今天晚上接到陌生男子打來的電話,劈頭就問:你吃飽了沒?
我直問他找哪位、他是誰,他怎麼樣都不回答,只問我現在在幹麻,問我怎麼沒認出他的聲音來。然後過了一會兒自己說打錯電話就掛掉了。怪恐怖的。